普蘭地處阿里的南部,隔著喜馬拉雅山脈與印度和尼泊爾接壤,為三國交界處。普蘭縣的十個村均為邊境村,普蘭縣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邊境縣。“普蘭”二字是藏語音譯,關于“普蘭”的具體含義,當地群眾中流傳著五種說法,從不同的特征描述著普蘭。據《普蘭年鑒》記載,普蘭早期的地名為“達拉卡”,關于該名稱的由來有兩種傳說,都與老虎有關?,F在,來自印度和尼泊爾的經商者有的還稱普蘭縣城周圍為達拉卡,而古老的達拉卡城堡遺跡仍然矗立于縣城西北的山頂上,好似傾訴著關于這座小城的滄桑歲月。
普蘭人民創(chuàng)造了極為豐富的文化,它們好似阿里高原上的顆顆珍珠,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神山岡仁波齊和圣湖瑪旁雍錯是普蘭的富貴生態(tài)資源。說它們是大自然的奇跡絲毫不過。我在采訪時遇到很多旅客,他們無不為大自然這樣的杰作而感慨。一位來自拉薩的學者說,他無法參悟的是神山為何如此奇特,比如山的形狀、山體上雪與巖石構成的圖案,為何向陽面積雪不化而背陰處卻沒有積雪,等等。我們的討論當然沒有結果,但毫無疑問,它們是大自然的奇跡在普蘭最有力的體現。每年,來自印度、尼泊爾還有歐洲許多國家的朝圣者不遠萬里來到普蘭,就是為了到神山圣湖朝拜。與神山圣湖相關的,除了有眾多的傳說和故事外,西藏古文明的發(fā)源地更是讓人側目。據文獻考證,神山圣湖之間正是雍仲苯教的發(fā)源地,那里孕育了西藏人民特有的性格氣質。
普蘭縣普蘭鎮(zhèn)的六個村落都有豐富的舞蹈文化,而且還在世代傳承。果爾孜舞主要流行于西德村,體現的是戰(zhàn)爭的內容、形式與過程,充滿了保衛(wèi)家園的決心與豪邁。據當地群眾說,仲舞發(fā)源于赤德村,但廣泛流行于普蘭各村,以家庭世代傳承為主。舞蹈以模仿野牦牛的體態(tài)、動作和性格為主,所以又稱“野牛舞”。在重要節(jié)日里跳起仲舞,表達人們的喜悅與驅邪迎福的內心情感。雖然在唱詞與動作上存在細微的差異,但這并不影響宣舞在六個村莊的廣泛流傳。宣舞的音樂構成豐富,演唱者聲音低沉穩(wěn)健,舞蹈者的移動方向順逆時針相結合,有著濃郁的古代舞蹈特征。在幾千年的歷史中,歌舞聲一直回蕩在普蘭大地。
服飾也是普蘭的重要標志,而孔雀飛天服則是其服飾文化的代表。孔雀飛天服也稱作宣切服飾,據說是普蘭先民以孔雀為依據創(chuàng)造出的一種服飾。服飾的構成頗為獨特,從頭至腳均體現了孔雀的五彩之美和高貴雍容。一套衣服穿戴下來,一般需要1個小時左右,這似乎表明它絕非是只用于掩體保暖之用的普通服裝。很難想象,一個家庭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衣服的價值到底是什么,每一代人都要把絕大多數財富轉化為衣服上的寶物。或許正是這種代際不斷的延續(xù)與呵護,孔雀飛天服才會有今天的無價與輝煌。普蘭縣城內聚焦了一批飛天服飾文化的傳承人,而且,一些尼泊爾的優(yōu)秀裁縫也加入了進來,他們從尼泊爾帶來一些價值不菲的明清絲綢,用于為普蘭群眾訂做飛天服或單獨出售。
圖為尼泊爾裁縫從尼泊爾帶來的保存完好的明清絲綢
普蘭自古是與南亞開展貿易的要地,境內有多條通外山口。斜爾瓦口岸與強拉山口是重要的邊境貿易通道,也是印度和尼泊爾朝圣者的通道。縣城內有一個邊貿市場,每年的4-10月間,大量的尼泊爾邊民和印度客商集聚在那里。到普蘭縣城打工的尼泊爾邊民每天早早地就在市場邊或路邊等待一天的工作。他們吃苦耐勞,而且很少討價還價。除了能看到繁忙的貿易外,市場周圍還能看到獨特的文化現象,比如使用火石打火吸煙。他們的煙斗多是用泥土燒制的,吸煙時以一塊濕布包住煙斗底部,再以雙手捧住,把嘴張大稍稍吸氣便可以了。在市場閑逛時,可能會有種身在異域的錯覺,因為空氣中傳入耳朵的也分不清是尼泊爾語、藏語、英語還是漢語,從一個客商的嘴里可能就會不停地冒出各種語言。在那里,既是在進行著商品的貿易,也是在進行著文化的交流與融合。
圖為普蘭邊貿市場邊吸煙的尼泊爾人
普蘭還有濃郁而獨特的香草文化。古老的經書和民間傳說中都有“醉香山”的內容。該山位于普蘭縣那木納尼雪峰東部,山中布滿香草?,F在每逢重要節(jié)日,一些群眾還會到那里取些香草用以慶祝活動。在赤德村,我見到了經營藏香生意的桑培。他的香草原料各種各樣。每年,他都要以青稞和茶葉與尼泊爾商人交換,獲得那邊的木料和松柏枝。他說這些是重要的藏香原料,產自圣湖的香草長得較高,香氣也高,神山的香草低矮,制作的藏香粉最為細膩。桑培把用這些香草制作的香粉進行搭配,能夠制作出五種香氣不同的藏香。在給我介紹時,他有意強調了取香草的過程,說不能取根,否則會破壞脆弱的環(huán)境,而且不能取太多,要注意保護資源。這番話讓我頗受觸動。
圖為桑培制作的藏香
除了這些文化,任何一位普蘭群眾都可以如數家珍一般講述那里的其他文化,比如科迦寺、賢柏林寺、吉烏寺、古宮寺等著名寺院的文化,先遣連遺址的故事,瑪旁布莫卡城堡的故事,色雄樹經幡的文化,等等。在茶館里點上一壺甜茶,每個人都會講得如癡如醉;聽著那抑揚頓挫的藏語,讓人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沐浴著普蘭的文化,走在普蘭的街道上,近處的普蘭柳郁郁蔥蔥,而抬眼就是巍峨的喜馬拉雅雪山和那木納尼雪峰,讓人深深感慨,這座邊境小城正在煥發(fā)著生機與活力。
桑木旦原來是赤德村的村民,多年前做起了生意,也蓋起了三層小樓干起了旅游服務工作,而且還做著一些藥材生意。他說,現在各個村子都富裕了,做生意的人也多了,好多家庭都買了貨車和轎車,僅赤德村就有10多個人把生意做到了拉薩,也和尼泊爾有貿易往來。多油村的達瓦30多歲,不僅在村里開起了二層茶館,還做三份兼職工作。當有旅客需要進山或深入了解當地文化時,他就成為了旅游向導和講解員;當拉薩的大客商需要購買來自尼泊爾的“老物件”時,他就去市場上物色挑選;當有工程項目時,他就開起自己的卡車去打工。
9月初,我約了達瓦進山,去尋找“幫加”。達瓦的父親其美老人和多位70多歲的當地群眾都向我提起了這種植物。在西藏民主改革前,他們就是以“幫加”代替茶葉的。并不是因為“幫加”做出的“茶”好喝,而是因為當時窮苦的百姓根本喝不到真正的茶葉。一路上,達瓦談論著村子和生活的巨大變化。在海拔5000多米的那木納尼山體上,他從容鎮(zhèn)定,仿佛穿行于熟悉的鄉(xiāng)間小路,可下面卻是陡峭的萬丈深淵。透過達瓦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普蘭人民以前的艱辛歲月,也看到了現在美好的生活。
圖為達瓦帶我進入雪山尋找“幫加”
加央卓瑪的父親是科迦村的藏戲傳承人,加央卓瑪今年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她家庭院大門上“愛國固邊模范村”的藍色小牌匾格外醒目。二層小樓的廳堂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卉,在最顯要的位置則擺放著國家領導人的畫像,上面還掛著一條潔白的哈達。父女二人向我們展示了他家的孔雀服飾。這套經過不知多少代人傳承并豐富著的服飾,穿在這位即將走進大學校園的藏族姑娘身上,好似散發(fā)著一種傳統(tǒng)文化與時代氣息相交融的魅力。父女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讓我們永遠難忘。
圖為加央卓瑪和她的父親
邊境小康村建設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guī)模讓普蘭縣的十個村居發(fā)生著巨變。不但家家門前有了硬化路面,而且家家住上宜居新房。不但自來水正在進入每一戶人家;而且,每個村,甚至只有十幾戶的村組都有了公共衛(wèi)生間和公共浴室。以服務業(yè)和民族文化、民族手工業(yè)為主的合作社組織讓集體經濟煥發(fā)出了新的生機。
走在吉讓居委會塔亞組和多油村的街道上,我們驚訝于當地群眾對鄉(xiāng)村建設的巨大熱情。他們有的自發(fā)參加進來,有的積極向我們表達他們的想法和心聲。在多油村章杰組,幾位群眾向我們反映了施工對水渠的影響,希望施工方修復或想辦法解決以保證青稞地的用水??梢悦黠@感覺到,他們的主人翁意識非常強烈。這是一股積極向上的洪流。
在近2個月的走訪和調查中,普蘭的文化和生活,還有那里的人們,讓我愛上了這個地方。三年前的那種感覺還有些朦朧,但現在,卻是那樣清晰那樣濃烈。
普蘭,一個讓人向往,給人希望,讓人回味的地方。黨和國家的陽光讓這座不到1萬人的邊境小城大踏步邁向更美好的明天。